新浪科技 王若涵 張楠
當一群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向你款款走來，娉娉裊裊，嬌喘微微。恐怕每個人都很難不駐足停留，或觀賞或拿出相機留念，甚至走上前上下其手。而這樣的場景則在ChinaJoy得到了最極致的體現。
在ChinaJoy的每個遊戲展臺上，都活躍著數十名Showgirl。當舞美亮起的時候，所有的姑娘們會拿出招牌的笑容，展現最曼妙的身姿，或可愛或魅惑，而與此同時，臺下幾乎所有的人都會拿起手機、相機，按下快門。
在ChinaJoy的所有展館中，擁有showgirl站臺的展館無疑是人群最洶涌的地段。在今年的ChinaJoy上，N1、N2展館主要為遊戲產業鏈上的廠商，從遊戲開發商、渠道商到應用平臺等，展台以展示產品為主，而N3則主要為舞臺式的展台，以展示showgirl，供玩家遊戲比拼為主。
前者門可羅雀，奔走的人多為求合作；後者人滿為患，行走步步維艱，活躍著大批來看妹子的偽玩家、來拍妹子的攝影師，以及稀有的真正玩家。
ChinaJoy這個以網路遊戲為主題的展會，早已模糊了最初的概念，網路戲稱它為“拆奶罩”。身在其中，你無法將這個狂歡盛宴與“中國國際數位互動娛樂產品及技術應用展覽會”聯繫在一起。
ChinaJoy之所以一步步由遊戲展滑落為美女展，在於國內遊戲廠商近年來都缺乏新概念和殺手級產品推出，國內的遊戲更多被國外遊戲搶走風頭，而今年頗受矚目的XBOX One也因價格過高而飽受質疑。
遊戲廠商在ChinaJoy上，不再註重遊戲產品的推廣和傳達，而是比拼誰的展台人氣更旺、更吸引眼球，於是無數宅男女神被推上了舞臺，也被媒體大肆報導，從價目表到不堪入目的照片。她們整體被符號化、被物化，好像人人都是為了金錢名利就可以出賣靈魂肉體的人。
即便人們來ChinaJoy是關注showgirl，也是為了一睹芳容，關注的更多是露的夠不夠多、腿夠不夠長、皮膚夠不夠幼嫩。很少有人會真正關注她們為什麼來到這裡，舞臺外的她們，又會是怎樣鮮活靈動的存在。
小狐狸：清純又內斂的的高中生
自南向北，駕車沿著盧灣大橋穿越黃浦江，就到達了魯班路。這條路位於魔都的經濟腹地，接近由南京東路、人民廣場和豫園組成的三角繁華地段，但又相隔一段距離。
匯?巧?罟慍【妥?漵諑嘲嗦泛亡南?房冢?囟尾黃??唐塘攘取Ｕ飧鋈??月開業的商場一直處於虧損狀態，滿是破舊蕭條的感覺。小狐狸第一次面試Showgirl就在這裡。
人生的很多第一次並不像期待中那麼順利。即便在外表看來清純可人的小狐狸，第一面試也面了8次才被選中。“其實我並不緊張，不過當年並不會打扮。”她說道。索性第二年，輕車熟路的她僅一次面試就通過了篩選。
小狐狸是1996年出生的女孩，目前還在上高二，但今年已經是她第二次參加ChinaJoy。
今年的ChinaJoy，她在N3館的邊鋒展台，在一排Showgirl走上場時她就走在最前面。上臺時，她總是昂首挺胸的，眼睛里閃耀著自信。當鏡頭對準她的時候，她又會立刻轉化成楚楚動人的嬌柔模樣。
今年邊鋒的Showgirl身著白色套裝，上半身是齊胸小上衣，下半身是A字紅條紋鑲邊的傘裙，頭戴紅色貓耳朵發箍。當Showgirl們走完整個隊形時，由於她在最前方，便站在舞臺右上角，而非最中央。
她說，這是她感到最委屈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其實也不差，但今年卻沒有被檯子推廣，就推其他小姑娘了。明年我一定謊報身高面主推哈哈。”雖然感到心裡不平衡，但她說著說著還是笑了起來。
作為一個女高中生，小狐狸仍然有著少女的明媚和清純，臉上的膠原蛋白還是飽滿的樣子，舉止中也透著份可愛和羞澀。很多玩家和攝影師也慕名而來拍照。
她在微博和微信上說：“我們檯子不允許Showgirl出去，所以請麻煩各位哥哥姐姐要來看我的，請來N3邊鋒找我。反正我不在舞臺就在前臺，不在前臺就在側台，不在側台就在後臺。”
在這場宅男盛宴中，小狐狸最享受的時候便是當她站在舞臺上，燈光籠罩��樂聲漸起，相機、手機、攝像機一齊閃爍的時刻。
但在頻繁的走台和拍照中，她漸漸感到不適。“這次ChinaJoy真的是我狀態最差最差的一次，失眠+姨媽+重感冒+過敏，大家見諒。”她如是說。
雖是高中生，但她已早早踏入社會，在聊天中能感覺到她有股超越年齡的成熟。
在ChinaJoy期間，她遇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某個經紀人對Showgirl和她說了一些猥瑣的話，黑她被某遊戲公司封殺，同時剋扣她們的工資。
她拒絕透露更多細節，表示並非邊鋒展台，也非ChinaJoy相關經紀人，而是其他她口中所謂的“無名小卒”，不值一提。儘管她覺得被忽悠和羞辱，心中委屈，但卻無法傾訴出來。
小狐狸是品客粉紅館公會成員、上海品珂簽約模特，談及將來，她說：“模特是吃青春飯，我更希望做個服裝設計師。”
蘊儀：最後一次參加CJ
和小狐狸一樣，蘊儀第一次面試Showgirl也是在高中，而她第一次面了10次才中。
她清楚的記得那是在2011年春，但那時的面試地點和場景已經在記憶里模糊，只留下彼時的感受：“我記得當時看到了好多好看的姑娘，當我看到她們被簽約後，就想自己什麼時候也能像她們一樣。”
在此之前，她並沒有任何舞臺表演經驗，當對方問自己之前做過什麼展台，她就啞口無言，看到其他姑娘報出很多經歷，她說覺得她們特別厲害，自己心生羡慕。
這已經是她第四年做CJ的Showgirl了，對於這個工作，她已經不再像從前那般充滿激情和希望，而是開始覺得有些煩，“現在我看到相機都已經想躲了”。
今年她在華誼兄弟與銀漢遊戲聯合的展臺上擔任coser。每天上午10點到10點40分她需要站臺走秀，11點半的時候開始舞蹈表演；下午1點到1點40站臺，3點到3點20再次站臺，4點進行舞臺劇表演，4點半接著舞蹈表演。
新浪科技探訪她的時刻，基本上她不是在舞臺上走秀和跳舞，就是在台邊接受各種人的拍攝需求。
在與她攀談時，平均每隔三分鐘就有攝影師前來拍照，或者年輕的學生請求合影，當她站在相機前擺pose時，通常就會有數十個拍照的男生圍過來。
笑到最後，她說臉已經笑殭了。不過每當相機?擦聲響起，她還是會嘴角大幅上揚，擺出她招牌的動作和燦爛的笑容。
在辛苦了一天之後，她要搭乘27站地鐵，回到她上海的家中。在她前往展會現場、返回家中的時候，通常是上下班高峰期，很多時候並沒有空座，她就咬著牙堅持全程站著回家，一路上還經常遇到各種地鐵怪物。
“一會讓男人踩一腳穿拖鞋的我，一會一個“逗比”舉手摸空調把我手機打飛，再一會又來一聲無比臭無比響的屁。”她憤憤然地說道，描述的雖然是很窘迫的事情，但聽來又很逗趣。
CJ現場人潮達到高峰的那一天，也就是周六，蘊儀結束了一天的工作，站著回了家。她忽然感到一陣難受，沒來由地心裡崩潰。於是，顧不上卸妝，她一個人躲在廁所裡哭了很久很久，妝都哭花了。
“我不知道心裡在崩潰些什麼。後來我吞掉了三根冷飲，才終於緩過來。”蘊儀說道，“明年我不想做cj了，不知道是我變嬌氣了還是我老了。如果可以穿平底鞋，不露胸，不用拍很多照，還有人接送…好吧，我知道這沒有如果。”
不過對她來說，也有開心的時刻，但那不是在舞臺上，也非在相機面前，而是“別人送拍立得、小周邊和好吃的東西，還有下班的時候。”
CJ第一天，為了保持纖瘦，展現最美好的形象，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吃東西不要吃東西，結果第一天，在吃飯之外，她就幹掉了一盒珍妮曲奇餅干和一份冰淇淋蛋糕。她做Showgirl也是蠻拼的，不過再拼也沒能抵擋美食的誘惑。
“今天最幸福的三件事是吃餅干，吃蛋糕，以及收到妹子送的大黑喵！人生圓滿了，要是每天都這麼幸福就好了！”當天晚上，蘊儀在朋友圈寫下這樣一句話。
蘊儀的另一個身份是空乘專業的大二學生，她現在就讀於上海民航技術職業學院。
但對於未來，她已經決定放棄做空姐的打算了。“這一個月來三架飛機失事，四五百人死亡，我父母也不再支持我從事這項工作。再說整天飛航班對身體很不好的，作息全都亂了，而且空乘上升到乘務長職業生涯也就到頂了。”
她這麼淡淡地說著，現在也還沒有想好將來要做什麼，“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對於是否通過CJ的人氣，做個模特，她忽然就笑了，說著：“我男朋友不准，說畢業了就要和我結婚，不讓我再做這個了，我明年也不來CJ了。”
不過，轉而她又是想起什麼似的說：“但是萬一不小心男朋友談崩了呢，哎，不知道呀。”女生都願意去相信對方，抱著最大最美好的希望，但同時內心又怕受傷，不太有安全感。
小魚魚：面對勞累與騷擾
這幾日每天早上5點，餘艷平就從上海浦西的家中爬起來準備趕往位於浦東新區的上海新國際博覽中心，開始她做為Showgirl一整天的工作。
從學校畢業兩年，餘艷平已經成為一名專業模特，她給自己起了一個有趣的“藝名”：小魚魚。今年，經過層層面試篩選，她站到了UC九游的展臺上。
5點起床，6點出門，7點抵達展館附近酒店，在這裡展商為Showgirl提供了一個房間化妝，8點半之前，抵達場館做最後的準備，9點半觀眾開始陸續進場，表演開始。
每天，小魚魚都要上場表演20次，四五組Showgirl輪流上臺，為了吸引人氣，通常舞臺上幾組表演迴圈進行，全天不休。
即使不上臺，做為主推Showgirl她也會被安排到UC九游不同的展區進行迴圈表演。“幾乎沒有時間休息，你要時刻保持緊張，時刻擺好姿勢，如果被拍到一些不雅的動作被傳到網上可能對聲譽造成負面影響。”小魚魚說。
由於展台的空間寸土寸金，幾乎不可能留出空間給Showgirl當作休息室，僅有的一間也又小又擠，僅能容下幾個人換衣服。一到中午，這個狹小的房間可能會擠進去十幾個人，換裝、吃飯。
“如果你不想擠在裡邊跑去外邊吃飯，麻煩更多。”小魚魚說，她中午端著盒飯在角落裡吃，可是不斷的有觀眾走到她面前拍照。“剛拿起一塊排骨放在嘴裡，宅男就衝過來拍照，所以很多Showgirl只能匆匆吃完，狼吞虎咽導致消化不良。”
展會的第一天結束時，上海颱風來襲，全市下起了大暴雨。每天收工之後，交通是最讓小魚魚頭疼的事情。“打不著車，地鐵需要在門口排隊進站，一排就是一個多小時，到家之後簡直累癱了，腦子都不清醒了。”
路上，小魚魚還遭到過宅男的騷擾。由於Showgirl與觀眾走的都是同樣的通道，在進出場館的路上，不少宅男跟小魚魚和她的姐妹們搭訕。閉館之後，很多人圍在展館附近，向Showgirl們要號碼。
“有個宅男，問我叫什麼，我沒有搭理。又問我能不能留聯繫方式，我說不行，他又去騷擾其他女孩。有個女孩沒帶傘，澆在雨中。��男上去給那個女孩撐傘，然後要電話。那個女孩顯然很生氣，甩開他繼續澆在雨中。我趕快去幫那個女孩撐傘，說我送你去地鐵，把她解救出來。”小魚魚說。
“實際上，除了沒有入行的學生，大部分Showgirl來ChinaJoy並不是為了賺錢，價格最高的Showgirl也只有1500-3000/天，最最重要的是提高知名度，”小魚魚說，只有更多的曝光度，讓更多的人知道你，才能去更好的舞臺、有更高的出場費。
“對我們來說，每年有兩次最重要的展會，一是國際車展，另外一個就是ChinaJoy。”小魚魚告訴新浪科技，這兩個展會媒體雲集，關注度高，不少模特通過這兩個展會一夜成名，身價倍增。
“車展大約要提前半年就開始準備，而ChinaJoy也至少提前三個月。”小魚魚透露，這兩年經濟不好，車展上的廠商使用的模特數量大大下降，從平均每家30-50人，驟降到每家10多人，而參加面試的模特數量高達幾百人，競爭更加激烈。
“通常每個廠商都會至少安排3輪面試，有的廠商面試之後遲遲不敲定，還要等到試妝彩排，甚至最後幾天也會臨時換人，這讓模特們的努力付之東流，甚至為了等一家廠商的結果錯失整個展會。”小魚魚說。
小魚魚給新浪科技講了一個真實的故事，她所認識的一個女孩涉世未深，被一個小遊戲公司的負責人以上ChinaJoy誘惑騙上床。“很多女孩真的以為上ChinaJoy是需要跟人睡，但是其實小廠商大部分是騙子，她們最後只能這樣白白被騙。”
“我真心想告訴那些希望來ChinaJoy的Showgirl，要去必須去找大廠商，他們都是很正規的，絕對不可能發生這種事，只有那些小廠商才會發生這種事。”小魚魚說。
談到如何才能從眾多Showgirl中脫穎而出，一舉成名。小魚魚笑笑說，每天下場我都能看到好多好多漂亮的Showgirl，但是絕大多數人會默默無聞，被白白埋沒。為什麼呢？首先你的展商不好，檯子不好，舞臺小、位置不好，你被人關注的概率就大大降低。
“要想脫穎而出關鍵是靠優質的照片，但是好照片的背後首先要拼檯子、然後拼衣服，接下來是展檯布置和燈光。”她說，有的展商衣服設計的很醜或者尺寸不合身，再漂亮的Showgirl穿上也不覺得漂亮。因此有很多女孩找各種理由自帶衣服，儘量不穿廠商提供的統一服裝。
“ChinaJoy與車展有個很大的不同，車展的媒體裝備專業，一眼就能看出來，所以你看到媒體來拍可以精神集中，而一般關注拍攝就可以稍微放鬆下。”小魚魚說，而ChinaJoy上的小編，通常是混跡在人流之中，根本無法區分小編和普通觀眾，所以你得360度高度緊張，認真對待每一張照片。
經紀人：被物化的Showgirl
在展會上，新浪科技遇到了一位模特經紀人小星。他在展會這三天，收穫了數百個Showgirl的電話號碼。
他看起來其貌不揚，沒有西裝革履，也沒有刻意拿著豪車鑰匙，只穿著簡單的T恤和休閑褲。在獲知他是經紀人之前，看起來只像是個略微發福的尋常男子，一個只想泡妞的玩家。
他獲取Showgirl號碼的唯一秘訣就是：手腕逮著一塊萬國表。“識貨的人自然會給我電話的。在這樣的場合，豪車鑰匙是不管用的。這個手錶女孩一看這個就懂，稍微懂行的妹子，就貼過來了。”他說道。
目前，整個ChinaJoy展會的Showgirl工作一天的價格在500-1200不等。前臺禮儀的價格是500元一天，走台的Showgirl大約是600-1000元，而Cosplay的扮演者coser的價位在1200元以上。
前兩年Showgirl參展的價格更低，對於辛苦站臺一天的她們來說，這樣的收入難以和車模封面模特相比。於是就有個別想上位的Showgirl通過各種渠道，增加媒體曝光幾率，抬高身價。
小星透露，他認識的其中一個Showgirl去年在面試時根本就不被重視，面上海車展1200一天面了多次都失敗，但今年卻開始被各種媒體炒作，諸如“人氣趕超蒼老師”、“F杯性感宅男女神”等字眼頻頻出現在網路上。
活躍在ChinaJoy展臺上的Showgirl主要包括為學生和職業模特，學生最多，職業模特較少。小星認為，大多數女孩都是不錯的，單純依靠走台賺點小錢，但是被這個圈子的水給攪混了。
“我在這行做了四年多了，女孩多不容易，我都知道。不過通過各種手段為了上位的，也是自己的事。很多女學生很單純的。有點小心思的女孩就想作一下，沒心思的就是想賺點小錢。”他如是說。
他覺得這隻是一份工作而已，外界過於物化Showgirl了。“所謂的外圍女，ChinaJoy上不否認沒有，但北京也有，哪裡沒有呢。”他說。
隨後他列出了一些截圖，展示了在微信圈上活躍的外圍產業鏈。供需雙方互發需求，然後各取所需。
有一位頭像是濃妝艷抹狀的女性用戶，在群里發信：“杭州白小純，成都美女，三亞極品，溫州剛下水，上海剛下水青春，深圳各類款都有，北京性感，湖北白小純，可提前預約。有意請私小青Q.。。“
同時，也有男性用戶在群里詢問：是否有漂亮大學生願意給包養的？M我。
在城市鋼筋水泥叢林中，有的人寂寞空虛，有的人掙扎著向上。掮客、美女、宅男、展商、媒體構成了在光鮮和浮華之下，上演了一場你所未見的ChinaJoy。
“這是個物質的城市。”小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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